第(1/3)页 雒灵的任性 羿令符跟着燕其羽的羽毛,一路来到江离所在的小谷。他看见小谷中遍布草木,便知江离的身体多半已经恢复,心里颇为宽慰。 江离却正看着一个盒子发呆,似乎没有发现羿令符的到来。 “江离!”羿令符着陆之后,唤了一声,江离才回过神来。 “羿兄!” “你在干什么?” “我……我在想以后的事情。” 羿令符奇道:“以后的事情?” “羿兄,你……你有没有看过自己的未来?”江离这么突兀的一句话,让羿令符一时也反应不过来。 “未来?” “嗯,就是对未来的预言。”江离指着盒中的东西,道,“这里面的东西据说能告诉你未来的一些事情,有没有兴趣看看?” “没兴趣。”羿令符的话简单、直接而冷淡。 “哦,”江离道,“真羡慕你,对自己要走的路这么清楚。” “先别说这些了。”羿令符道,“去血池,对付完仇皇再说。” “我走不开。”江离向羿令符展示了束缚住自己双脚的那条肉。 羿令符看了一眼,拿出了箭。 “不行的。”江离道,“这‘肉灵缚’和我的心脏相连,你还没弄断它,只怕先把我弄死了。” 羿令符皱了皱眉头。 事情这样棘手本在情理之中,他一时也没了主意。 “对了,”江离道,“你还是快点去血池吧。” 羿令符道:“血池?我一个人去也没把握。还是先想办法让你脱离这鬼东西。有你、我,再加上不破,胜算大很多。” “这我也知道。可我还是有点担心雒灵。”江离道,“她独个儿去闯血池了。我劝她不住。” 羿令符惊道:“怎么会这样!” “嗯,她的想法很奇怪,我现在也不大能够理解。”江离看了看盒子,“或许和它有关。也或许我们从来就没有理解过她。” 羿令符对这些细腻曲折的心思没兴趣,他只是低头看了看江离的双脚,道:“你……” “我没事。”江离道,“仇皇困住了我,能折磨我,也能限制我的力量。但隔这么远他要杀我还不容易。如果你们在那边把他逼急了,说不定我在这边能够自己脱身。再说,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了我。去吧,血池就在那座死火山的凹口。” “好。”羿令符就要走,忽然想起一件事情,把羽毛向江离抛去,“若得便,交给一个叫川穹的男孩,是燕其羽的弟弟,据说长得十分漂亮。”说完便离去了。 江离接过风中飘来的羽毛,感触到羽毛上的气息,心知这片羽毛属于燕其羽,心道:“燕其羽倒戈了?或许这是我们一个胜负的关键也未可知。”不过这事他想了一下就抛开了。他最挂心的,还是雒灵的选择。“她的意向很奇怪哪。莫非……莫非她直觉地领悟到如何超越这个命运之轮了?” 江离脑中灵光一闪:“这个命运之轮并不是无止境的预言。如果这个圈子所限定的一切都无法改变,那么这个圈子之外呢?” 江离不断地思索着,穷究自己的智慧极限:“将来会发生什么变故是无法完全掌控的,但如果在这个命运之轮完结之后,仍能把自我保存下来……或者让自我重新觉醒的话……那就算被这个命运之轮彻底卷入又有何妨?” 他望向远处那个死火山:“雒灵,你是否也想到了……” 有莘不破找路的功夫很差。他还在山坡追着血晨满山跑的时候,雒灵已经进入通往血池的甬道。 轰隆隆一阵巨石砸地的声音响起,甬道中跑出三个巨人,向雒灵扑来。这三个巨人都是血池造出来的家伙。不过和造燕其羽、川穹、寒蝉的目的不同,仇皇一开始就没打算利用这些家伙的身体复活,只是把他们作为仆役和卫士。因此以灵性而论,这些家伙和燕其羽等三人差远了,但单单以战斗力而论却仍然不可小觑。 如果是有莘不破来到,要把这些皮肉坚如岩石且力大无穷的家伙放倒,只怕也要费不少力气。可惜,他们遇到的是雒灵。 在雒灵眼中,这些巨人的心灵处处都是破绽,根本就不堪一击。她看也不看他们一眼,就这么走过去。三个巨人扑到她身边,却突然发狂,倒转手中的石杵,砸得自己脑浆崩裂。 巨人倒下后,又跑出一个剑客。雒灵知道这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剑客的怨灵,附在仇皇造出来的躯干上。剑客拔出了剑,向雒灵冲来,那一剑的速度,几乎已可与天狼天狗相媲美。然而就在剑锋离雒灵还有三尺三寸三分的时候,他突然顿住了,冷酷的脸上流满了眼泪,跪了下来,号哭忏悔。 雒灵还是不看他一眼,从他身边走了过去,剑客突然跳了起来,横剑自刎,头断了还死不了,他就掏出自己的肠子,剁碎了,再刺穿自己的心脏。 赤着双足的雒灵一步步走过去,走得不快,但一步也没停下。甬道里不断地跑出人兽妖魔来袭击她,又不断地自裁于她的脚下。雒灵的脚下已经流满了鲜血,身后已经堆满了尸体。仇皇的护卫一个一个向她冲来,一个一个倒下;一排一排向她冲来,就一排一排自杀。 甬道的尽头,站着一个木偶般的女孩子。女孩子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女一路走来,一路伏满了男人和野兽的尸体,这些人与兽都因她而死,但这个赤足的姐姐却眉头也不皱一下。 “这么漂亮,却又这么可怕……”木偶般的女孩子吓得连心脏也开始收缩,吓得连寒气也无法释放。 这时,赤足的少女已经来到她的跟前。 雒灵摸了摸这女孩子的头发。雒灵不认识她,也还不知道她有多大的本事。但雒灵却清晰地捕捉到这个女孩子的恐惧,只要有恐惧,心灵就会有破绽。于是雒灵知道这个女孩子已经逃脱不了她的宰割。 “你到底在害怕什么?”雒灵说。 “啊,害怕?”女孩木然说,“你说我在害怕?我,我懂得害怕了?”女孩子的眼神里不知道是兴奋,还是茫然。“我会害怕了?我,我不是没有情感的吗?” 雒灵道:“你是一个人,怎么会没有情感。” “啊……我是一个人……”女孩子叫出声来。她仿佛就要陷入沉思,但这时一个声音从山腹中传了出来,打断了她的思绪:“蝉儿,带她进来!” 都雄魁道:“你徒弟疯了吗?居然一个人进血池?难道是你给她的指示?” “不是。我也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大胆。” 都雄魁道:“你就放心让她一个人进去?” “不放心又怎么样?孩子长大了,多多少少有她们自己的想法,我又哪里管得住她们!唉,就像当年,我师父又何曾管得住我!” 都雄魁笑道:“我那老头子是个疯子。被我杀得尸骨无存之后就更加疯了。他可不见得会碍着面子不杀小辈!要是这女娃儿挂掉了,你可别怪我。” “灵儿行事向来不用我操心。虽然这次无端涉险,但我还是相信她的直觉和智慧。” 都雄魁笑道:“你可真沉得住气!佩服,佩服!不过话说回来,你也不用太过担心。就算死了一个小徒儿,你可还有一个大的。” “哼!废话少说!现在江离身边没其他人了,干你的正事去吧。” 雒灵往下一望,这座死火山的凹口里翻滚着红色的液体,不过那不是岩浆,而是血!这么大一个天然的池子,需要多少人妖魔兽的鲜血才能注满啊!雒灵突然想起了师父的一句话来:“四宗之中,血宗是最没有人性的。” “女娃儿,你来这里干什么?” 周围除了雒灵和寒蝉,没有第三个人。而声音,却从底下那个血池中传了上来。仇皇,他到底是何等模样? “不破,你在干什么!” 正追赶着血晨的有莘不破一抬头,是羿令符! “我找不到路!所以追着这个家伙,可这家伙太狡猾了!就是不往血池跑。你等等,我快抓住他了。” 羿令符道:“别理他了。跟我来!” 龙爪秃鹰俯冲,羿令符一把把有莘不破抓了起来,向那个死火山的凹口飞去。 有莘不破道:“老大,你认得路吗?” 羿令符道:“江离说了,血池就在那火山口里面。” 有莘不破大喜道:“江离!你见到他了?现在怎么不见他?他没什么事吧?” “没什么事情,不过被困住了。嗯,好像是被‘肉灵缚’困住的,一时脱不了身,如果我们能把仇皇解决掉,多半那‘肉灵缚’就会自动枯萎。” 有莘不破道:“那我们不如先去救江离出来,再去对付仇皇。” 羿令符道:“我原来也这样想,单凭我们俩实在没什么把握对付仇皇,但现在出了点状况,只能硬着头皮上了。” 有莘不破道:“什么状况?” “雒灵孤身去探血池了。” “什么?”有莘不破这一惊非同小可,“怎么会这样!” “我也没时间问清楚。大概当时发生了什么意外吧。”羿令符道,“事情到了这分上,也管不了那么多了,就这么上吧!” 龙爪秃鹰身形并不很大,虽然雄健,但带着两人也颇为吃力。 地面上,血晨从一块岩石后面闪了出来,望着两人的去向,喃喃道:“他们怎么会知道血池的位置?”接着也化作一道影子,向血池的方向掠去。 雒灵站在血池的边缘。血池中,那个心声强大得令人感到恐怖。 血池中冒出一团人形的血肉,雒灵知道这只是仇皇的分身,他的元婴应该还深藏在血池内部。 “你是妙无方的徒孙?”仇皇的声音很低沉,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怨毒。雒灵没有开口,但仇皇已经听到了她的答案。 他又道:“妙无方已经灭度多年,是独苏儿那小丫头派你来的?” “不是,是我自己要来的。”雒灵这句话连仇皇听了也大吃一惊。心宗一个功力尚未大成的弟子居然敢跑来见自己。雒灵又道:“我出师门以后,也遇见过几位已臻极境的前辈,当时都很害怕,几乎每次都不敢在对方动向不明的情况下去面对他们。我知道,这是我的怯懦。” “嘿!”仇皇冷笑道,“原来你到我这里是炼心来了!可惜啊,女娃儿,你找错了地方,也选错了时间!这里岂是让你自由来去的地方!如果你在别的时候来,我看妙无方的面皮,或者不把你怎么样……” 雒灵面对那阵阵逼来的死亡气息没有半点退缩,接口道:“现在你大难临头,不敢留下我这样一个变数,对不对?” 那人形血肉虽然只是仇皇的一个化身,但五官七情无不具备。听了雒灵这句话脸色一变,道:“女娃儿胡说八道!”血池登时翻涌起来。 雒灵神色依然平静,道:“我若不是刺到你的痛处,你何必生气?其实你应该也已知道的,有莘不破是玄鸟之后,又得高人教导,可不是寻常刀客!至于羿令符,见到他射伤燕其羽的那一箭,你难道还猜不透他的来历?” 仇皇冷笑道:“两个小娃儿,岂是老夫的对手!” “以常理而论,他们加起来或许也还不如你。可是……”雒灵道,“仇皇大人,你好像还没完成复活吧。就这样跟这几个小辈斗,输了可不好看。” 仇皇怒道:“女娃儿!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?”血池中迸发出一股血柱向雒灵冲去,雒灵却不闪不避,被仇皇制住以后竟然还微笑着。仇皇把血气侵入雒灵的体内,发现她没有反抗,心里更加奇怪:“女娃儿,为何不还手?以你现在的功力,至少可以一战才对。” 雒灵道:“我说过我又不是来和你打架的。我……只是来看看。” “看看?” “嗯。看是你杀了他们,还是他们把血池毁了!” 仇皇道:“你认为你还有命能看到?” “仇皇大人,”雒灵道,“我不敢和您做交易。不过我透露一个消息,你让我多活半天,好不好?” “半天?” “就是六个时辰。六个时辰后,该看的我大概也都能看见了,死了也无所谓。” 仇皇冷然道:“我不认为有什么消息能打动我让我不杀你!” “有的,比如都雄魁大人的行踪。” 人形血肉不禁一颤,只听雒灵道:“听说都雄魁大人已经来到天山。不过他现在好像被我师父牵制着,一时脱不开身。”雒灵的语气很可怜,但话里却藏着很委婉的威胁。 当年,仇皇在事业与功力到达巅峰的时候,却被自己最不看好的徒弟都雄魁暗算,不但粉身碎骨,连元婴也受到重大创伤,只剩下最后一点婴灵残骸——若非如此,这几十年来都雄魁也不会以为仇皇已死。 仇皇重伤垂死之际,衰弱得连一个普通人的身体也无法入侵寄宿,甚至连动弹也很吃力。如果让他暴晒在日光下自生自灭,没半日就得绝灭。但他运气好,刚好遇到一个生命垂危的巫师。 那个巫师的神智已经完全昏迷,仅仅吊着一口气没死。仇皇勉强进入这个几乎和他同等衰弱的身体之中,蚕食他仅剩的一点生命力。两天后,他艰难地借巫师的口,让巫师的家人去寻一些珍贵的药物服下。两个生命撑在一个肉身中,坚持了七天,巫师终于撒手归西,而仇皇的元婴则恢复了少许元气,侵入服侍巫师的一个蠢钝丫鬟的身上。就这样,仇皇一步步地换宿体,一步步地恢复行动力。经历了三年之久,他才有能力控制住一个强壮男子的肉身。但他不敢留在中原,因为那个时候都雄魁用一根手指头就能让他彻底烟消云散。他踏入大漠,远赴天山。来到天山后,见这里交通不便,音讯隔绝,仇皇松了一口气,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。 但他又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:如果要复活,他需要大量健壮的人用于形成血池并改造自己的身体。天山太荒凉了,那些零散的游牧部落根本没法满足他的需求。直到有一天,他遇见几个来天山探险的年轻人。机缘巧合之下,他发现这些人竟然是共工的后裔。 对血宗来说,天下间所有人兽妖魔的血肉都可以作为血池的材料,而材料的力量越是强大,则血池所造出来的肉身的威力也就越强大! 虽然这些年轻人当时只是比普通人强壮勇武一点而已,但仇皇却知道如何让他们强大起来。他暗中激发了这些水族年轻人的隔代血继,让他们重获共工留在他们血脉中的力量。不过,当时仇皇在激发的时候有所保留,因为完全觉醒的共工神力可不是那个时候的他所能降服的。果然,那些年轻人不负所望,迅速成长起来——包括力量和野心。仇皇暗中高兴,他知道有一天整个水族都会成为他血池里的一块块血肉。 可是不久之后,中原就发生了子莫首屠杀空桑城的事件。仇皇惊奇地发现:自己的另一个徒弟——血剑宗子莫首竟然也孤身来到西域!半觉醒水族的那点力量,自然不是血剑宗的对手。剑道一役后,水族精英损失殆尽。 那一战,仇皇就在暗中窥视着。慢慢地,一个全新的计划出炉了。 大战天山之巅 本来就传得沸沸扬扬的“天山血剑”在仇皇的暗中策划中变本加厉,无数剑客争先恐后抢入剑道,互相搏斗,互相厮杀。然而他们之中的强者并没有得到传说中的血剑,却一个个堕入仇皇的陷阱,成了血池里的一滴血、一团肉。血池形成之后,仇皇造出了第一个强大的身体,完成了第一次复活。 然而那次复活他并不满意,因为构成他第一个复活身体的血肉太过驳杂——有人,有妖,有兽。那个身体虽然强大,却有个修行局限在,无法达到真正的完美,仇皇知道凭这个身体根本无法和都雄魁抗衡。因此仇皇有了第二次复活。那一次复活本来相当成功,然而一曲清音扰乱了他的复活进程,令他大吃一惊,重归于一摊血水。当时他以为是登扶竟来了,因为当年只有登扶竟才能以乐理达到媲美四大宗师的境界。不过后来他才知道,原来弹奏者不是登扶竟,而是登扶竟的入室弟子。仇皇虽想杀人灭口,可由于处在复活失败后的疲弱期,他竟然奈何不了那个晚辈。 不得已,仇皇只好筹备他的第三次复活。在所有造出来的身体当中,川穹是最完美的一个。然而川穹的体格却不符合仇皇的口味。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,登扶竟的徒弟既然到过天山,那自己的行踪随时有可能泄漏出去。他必须在都雄魁找到自己之前完成最后的复活。正当他想利用川穹复活的时候,却意外地发现燕其羽竟然趁着一次任务偷偷前往西南。在他的拷问之下,燕其羽讲出了在毒火雀池的见闻。这个上百岁的老怪物见识何等厉害,虽然只是听燕其羽转述,他仍能洞察出亲见的燕其羽也没有发现的一些问题来。他猜想到毒火雀池边上那几个年轻人很可能是三武者、四宗师的传人。于是有了“擒拿其中一个回来”的命令,有了沙漠中燕其羽的那次试探性进攻。 然而,直到现在仇皇听了雒灵的话,才发现问题也许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。都雄魁如果来了,那事情可就再不能像现在这样慢慢来了。 远处,芈压只觉身子一沉,地面裂开,便被“肉灵缚”拉了下去,眼前一黑,再见光明时人已在血池。 “芈压!”寒蝉心中一惊,却忍住没有叫出来。 “雒灵姐姐!你也被这怪物给……”芈压惊叫起来。 雒灵没有回答。 仇皇心念再动,真力通向缚住江离双脚的“肉灵缚”,这一次却没有扯动,小谷中传来“桃之夭夭”的抵抗。仇皇心念微动,就要控制江离的肋骨刺破他的内脏,突然血池中竟冒出阵阵花香。仇皇心中大惊:“这小子竟然通过肉灵缚要反制我!” 仇皇的力量仍占据上风,但就在他准备再次发动攻势的时候,头顶传来一声鹰鸣! 江离坐在小谷中,大汗淋漓而下。仇皇已经不能像上次那样制得他痛不欲生,但他的反攻也已经被对方化解。 “果然还是有实力差距啊。”江离心道,“仇皇突然不再进攻,大概是伙伴们已经攻到了吧。”看着脚下那条恶心的血肉,他自言自语道:“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摆脱这东西!” “哈哈,肉灵缚,举手之劳而已。” 江离抬起头来,便看见都雄魁的笑容:“宗主!” 都雄魁笑道:“只要你开口,我现在就帮你弄掉这东西。” “不急。”江离道,“宗主不去见见仇皇大人?” 都雄魁笑道:“我也不急。”他看了看江离脚下的盒子,道:“有决定了吗?” 江离沉吟道:“宗主有办法帮我恢复记忆吗?” 都雄魁点了点头,道:“随时可以。不过必须在你全无抵触的情况下才能够。你能信任我?” 江离道:“不是很信任。” 都雄魁哈哈大笑:“好,实话。” “不过,不知为什么,我突然变得很想把那段记忆找回来。”江离道,“因为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不完整。不过,宗主,能请教你几个问题吗?” 都雄魁颔首道:“说。” 江离道:“四大宗派和我平辈的传人里面,还有个叫雒灵的女孩子,宗主知道吗?” 都雄魁笑道:“那可是独苏儿的宝贝啊,我怎会不知?” 江离道:“宗主觉得她怎么样?” 都雄魁沉吟了一会,道:“后生可畏。” 江离笑道:“能得到您这样的评价可真不容易。”他出了会儿神,道:“见到她以后,我常常在想,这个世界上是不是还有另外两位同样精彩的同辈在!” “两位?”都雄魁脑中一闪,突然明白了。 江离道:“宗主,我听不破转述过血晨、雷旭等人的事情,心中大胆推测,那两个人只怕都还不是血宗真正的传人吧!” 都雄魁点了点头,道:“当然,他俩的骨头能有几两重!哪配接我的班?” 江离道:“却不知道宗主的传人又在何处?在夏都镇守大本营,还是就在左近?江离很想见一见。” 都雄魁笑道:“哈,你见不着的,因为根本就没有。以前没有,现在没有,以后也不会有!” 江离一怔,都雄魁道:“各派之所以要找传人,只因本身生命有限,而想要道统不绝!但我已经是不老不死之身,我在血宗便在,何必传人!” 江离心念一转,已经领会都雄魁的意思,会心一笑,又道:“那就可惜了。嗯,至于另一位,不知宗主可曾知道一些消息?” “另一位?”都雄魁目光闪烁,“你是说藐姑射的徒弟?” “正是!” “我不知道。也许还没出世也说不定。再说,”都雄魁道,“这事你不当问我。” “那当问谁?” 都雄魁笑道:“那人听说你也见过的。” “师韶?” “不是。那小瞎子哪会知道!” 江离将可能和天魔传人有关系的人在脑中过了一遍,摇了摇头:“还请宗主把谜底揭破吧。” “季丹洛明!” 江离奇道:“季丹大侠?他和天魔有什么关系吗?” 都雄魁笑道:“你见闻未广,不知道也不奇怪。其实藐姑射对自己传人,说不定连见都没见过。再说,他也不一定会关心。” 江离道:“师父不关心自己的徒弟?哪有这样的奇事!而且这又和季丹大侠有什么关系呢?” 都雄魁道:“按照他们洞天派的传统,藐姑射的徒弟应该是由季丹洛明来选择。” 江离听说天魔的传人竟然会由大侠季丹洛明来挑选,心中大奇,虚心问道:“请宗主指点。” 都雄魁道:“这事说来就长远了。简单来说,藐姑射这一脉的祖师爷,和季丹洛明这一脉的祖师爷,乃是一对情侣。” 江离听说天魔和季丹洛明还有这样的渊源,心中更是好奇,只听都雄魁继续道:“细节就不说它了。总之那两人不容于世,最后鸳梦难成,洞天派的始祖还被他的情侣所伤。心若死灰之际,他发下大诅咒,要两派传人代代情孽纠缠,非死不解,除非天崩地裂,否则诅咒不除。” 江离听得心中一寒:洞天派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“传统”! 都雄魁道:“藐姑射的这位祖师爷受伤后便失踪了。世人都以为他已经辞世,季丹洛明的那位祖师便替他找了个传人。而这竟然成为他们这两脉此后数百年的传承方式。” 江离想象那两个绝代高手风采情事,心中感叹,忍不住道:“后来呢?那位前辈真的去世了吗?” “没有。”都雄魁笑道,“据说两人终于相聚了,但相聚的那一天就是他们下黄泉的时候!发下诅咒的人,竟然成为这个诅咒的第一个应验者。哈哈哈哈……”但他突然想起本门那个数百年无人逃过的诅咒,心中一黯,笑声竟然为之一窒。 江离却没有发现这个微妙的变化,他正沉浸在洞天派那个千年传说当中。突然一线灵光闪了进来:“我何必去寻找四宗其他两个传人。师兄不是也说过么,四大宗派的源流孽债,代代纠缠不休。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命运,那到头来一定会纠结在一起的,就像我遇见雒灵一样!不过是或迟或早的问题罢了。”想到这里,心念已决,道:“宗主,要恢复我童年的记忆,需要我如何配合吗?” 日月弓一振,破空之声大作,但射过来的却不是羽箭,而是人!有莘不破! 仇皇大笑道:“好,来啊来啊!”他敞开血池等有莘不破自投罗网,一股风倒卷而起,不是风轮,而是用氤氲刀罡引发的大旋风斩!有莘不破张开护身气罩,居于旋风中心,竟不落下。那风越来越厉害,向仇皇卷来。 仇皇开始并不在意,等见到血池的血肉被旋风中那道白芒波及后纷纷变成死肉腐水,这才真的吃了一惊:“精金之芒!玄鸟之后怎么会有这东西?” 芈压想要帮忙却没法动手。雒灵则闭紧了眼睛,仿佛人事不知。 仇皇大喝道:“小子,才这点功夫就拿出来现么!”一股血气飘了上来,侵入旋风之中。刀罡根本无法阻止那血气的侵入,只有那道若隐若现的精金之芒能把血气撕碎。但精金之芒用于防守,有莘不破的攻势登时一顿。 “厉害的招数还在后头呢!”仇皇大笑着,突然弦声一响,仇皇的笑声断了,人形血肉腐成一摊烂肉血水,跌入血池。 “死灵诀!”仇皇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个鹰眼男人。 “既然他能用‘死灵诀’,为什么燕儿还有命在……说起来,燕儿去哪里了?”但局势已不容他深思,一团人形血肉再次形成。但“嗖”一声响,仇皇的化身再次被羿令符的箭粉碎。 “不行!”仇皇心道,“没有一个身体,没法发动强势攻击!虽然危险,可也顾不得了!利用川穹的身体暂时复活,把这两个小子拿下,再把有莘不破的骨架造成新人重新复活!”于是他动念把困住川穹的水晶拉了过来,然而,他大吃一惊,水晶竟然是空的! “川穹!川穹!我的川穹哪里去了?难道是燕儿背叛了我?不对!做得这样无声无息,这,这老辣的手段,只能是四宗主之流的人物……难道是他!”仇皇想起了雒灵的话,“难道他真的来了!” “老东西!”有莘不破吼道,“穷嚷嚷什么!去死吧!”精金之芒撕破血气凝结成的防护墙,把整个血池划成两半,池中那个血影竟然也被砍成两半!这一刀令仇皇的元婴受到相当的伤害,刀罡余威震动整个山口,泥土岩石纷纷落下,把整个血池搅得浑了。 仇皇心中大怒,知道今天就算赢了,这数十年炼成的血池只怕也得毁了! 有莘不破见血池重新合拢,池中那个影子也重新合吻,骂道:“居然还是砍不死你!” 仇皇冷笑道:“就这点刀罡就想杀我!就算你把白虎叫出来也奈何不了我,这里是血池!只要还有一滴血在,老夫就不会死!哈哈……咦,这是怎么回事?这!” 整个天山轰轰作响,火山凹口一阵摇晃后,整个空间越来越热,没多久就充满了迷蒙的雾气——红色的雾气,把那血池蒸发得越来越浅。 羿令符叫道:“不破,弄旋风!” 有莘不破刀罡挥出,一场杀伤力不大,覆盖范围却很广的旋风刮遍整个火山凹口,旋风带着血水水汽不断旋转,羿令符用“引风诀”发箭,羽箭牵引旋风,带着水汽冲天而上,就像一条红色长龙把火山口的气态血液源源不绝地带走。 有莘不破大笑道:“老不死的,你的血池快蒸干了,我看你还怎么复活?” “怎么会这样!”仇皇咆哮道,“这哪里来的地热?” 有莘不破笑道:“这原来不是一座火山吗?有什么奇怪的!哈哈,我又看见你的影子了,我砍!” 都雄魁皱眉道:“怎么突然这么热?” 江离心中一动,道:“地下有人活动!啊,是桑谷隽!他也脱困了!他想干吗,引发地震,还是来一场火山爆发?嗯,我怎么突然想睡觉……” 都雄魁笑道:“你不是要恢复记忆吗?看现在这样子,他们几个小伙子应付得了,不用为他们的事情操心了,放松点。” “哦,”江离道,“已经开始了吗?好……好吧……”收了桃之夭夭,放弃了对睡意的抵抗,不久就沉沉睡去,匍匐在桃树底下,就像当初自埋于大荒原的雪土之中。 见江离睡了,都雄魁回头道:“怎么现在才来?” “我捡到一个好东西,刚好用得着。” 一个人跌落在江离身边,光是那脸便漂亮得令人惊心。竟然是仇皇最满意的造物——川穹。 都雄魁道:“你哪里找来的?” “一个山洞里。” 都雄魁道:“漂亮是挺漂亮的,却是个男的,又有什么用处?既不能拿来吃,也不能拿来干,难道拿来作摆设?” “你这人真是粗俗到家了。别人见到这张脸,多半会马上觉得俗念全消。只有你能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” 都雄魁笑道:“吃饭、‘睡觉’,人生大事,怎么会是乱七八糟的事情?好了,你到底拿他来干什么?” “做个宿体啊。你哄了祝宗人这个徒弟这么久,不就是为了把他的灵魂切开吗?那总得找个容器来装吧。” 都雄魁道:“搞这么麻烦干什么?直接丢了不就得了。” “哈哈哈哈,丢了,你以为是你们血宗的元婴吗?可以像丢垃圾一样丢掉?” “好了,我不跟你斗嘴。”都雄魁道,“总之按照约定,我已帮你拿到小水之鉴,你帮我做了这件事情以后咱们两无拖欠。以后再无关系。被你这个幽灵缠着,我没一晚睡得好觉。” “好了,出去吧。” “出去?” “你站在这里,我怎么办事?” 都雄魁道:“你打算怎么做?” 第(1/3)页